月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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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开车回家，正当农历十五，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天上，硕大、明亮。虽然月的下方有淡淡的云衬托，我还是感到月亮是孤独地徘徊在墨兰色的天穹。一路上，无论我疾驰向哪个方向，月亮总是与我相伴，她好像是在追逐着我，不愿意被落了单儿。她有时跑到我的前面，从上面俯瞰着我，甚至还向我招手，瞬间的 幻觉，我感到自己的车像被驯鹿拉着的圣诞老人的雪爬犁那样，缓缓上升，向她奔去；她有时又在冬日嶙峋的树影后露出圆脸，自以为是、明目张胆地想要窥探我的内心。“月亮走我也走”的旋律在脑海中升起，为什么是“月亮走我也走”而不是“我走月亮也走”呢？

初一十五涨大潮，那是月球引力所引发的潮汐，我的心海每每也总是会与自然合拍。在这满月时刻，我想着一天内发生的事情，除了日日复一日的为五斗米折腰，似乎也没什么太多的特别，但有些是看似不经意发生的事情，实则有它的必然性，是自己天性所致。这月圆之夜，也让我把很多事都想了起来，心中不免怅然 ，心海就会有了波浪，虽然不是惊涛骇浪，但那足以让我失却往日的安宁。沐浴在如水的月光里，“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这样一些咏月的诗句不禁浮上心头。人总是时而纠结，时而豁达。触景生情，把持不住自己的思绪，在这样的月夜发幽古之思，叹人间苦情也属正常吧。

回到家中，一眼就瞥见壁炉上方的月亮图，仰着头，我凝神望着它。那是一方印度麻编的壁挂，天然古朴，画面是一棵没有叶子的菩提树，它伸展着冬日嶙峋的枝杈，树冠的外形轮廓却平滑、圆满，树后一轮明月当空，好一幅静谧的月亮图。

那时很多年前了，记得自己是在细雨中从一家人的旧物中淘到的这个宝贝，当时麻毯的边缘因被雨水打湿而卷曲着，但我一拿起它就再不撒手了，这个仅几元钱的麻毯是别人的废品，却成了我的宝物。

把壁挂拿回家，我在屋里转着圈地到处比量着，不知该把它挂在何处。突然间我发现了沙发边上的落地灯，如果能把这个壁挂 悬在灯前，菩提树的剪影看起来会别致而浪漫。对先生说了我的想法，想要把这个麻毯挂在这个墙角，至于技术问题那就是他的事儿了，我们家一直都是这样。我提出的任何讲理或不讲理的设想，他总能想法实现，那次自然也不例外。

搬家后，客厅的壁炉上有一个预留好的 放电视的空间，真是机缘巧合，不大不小，壁挂正好盖住那个空间。先生把它挂得严丝合缝，我在那里面放了一盏台灯，那个球形纸灯罩，就好像树后有一轮明月升起。后来先生还特意把灯罩吊起来，做成了我们现在都很心仪的这个月亮图。

高悬九天的明月，皎洁而清冷的月光往往给人以无限的遐思和梦想，如果目光是一条可以触摸到的丝线，这世上该有多少丝线在月光中舞动、缠绕，最终打上死结。遐思与梦想大多是美好的，又大多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怅然恐怕就来自于这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吧。家里的月亮图伸手可及，是自己创造的，那月光是暖暖的，望着它只会有一份踏实，两点得意，三处欣赏，四种惬意，五个……每一种感觉都是实实在在的。

把自己埋进壁炉边的沙发里，拿过一本《小窗幽记》，有意无意地翻两页古人隽语，慵懒闲适。端过茶杯，捧在手中，出神地望着黑色磨砂茶杯中飘浮的玫瑰，看着红晕渐渐退去、只留下淡淡粉红的花瓣，觉得那淡粉色较之浓艳的玫红来的更优雅，更有意趣。用手轻轻地晃动着茶杯，花瓣在水中微微荡漾起来，心也随着它们的荡漾静了下来，因为举头望月而涌上心头的那一波，也像潮水一样渐渐退去了。

这时，先生从楼上下来，他轻轻地拍拍我的头，递上来那盒情人节我给他的黑巧克力。我挑了一块放进嘴里，望着他，我们只是相视一笑。生活就是这样，在奔波之中也会体会到片刻的惬意，在苦涩中之中也会混杂有些许的甘甜，就像这黑巧克力的滋味一样。

壁炉中的火苗在欢快地跳跃着，跳着活力四射的舞蹈，把温暖传遍了我的全身。

2012.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