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棱的影子映上淡驼色亚麻布窗帘,只见线条的轮廓,却不清晰,是我熟悉的月光的手笔,又近十五了。我没有掀开窗帘去与那孤光对望,尽管内心很想,尽管望月是我一向的喜爱。今宵就罢了吧,今宵不忍望月!
心绪不宁静,又不情愿任由自己这样下坠,找些有得没得的事做着,还是不能专注。下楼去倒杯水,经过楼梯旁的窗户,只低头看那洒地的清光,和映在地板上的叶影,不想抬头。再下楼时,一时的意志不坚定,我忍不住向窗外瞥了一眼。还有两天才八月十五,月已几近圆满,今宵月无云妨,树梢上银盘高悬一览无余,月色明净透彻,我这天上的好友如此坦诚来与我相见,而我的目光却在躲闪,似乎怕我的那一怀愁绪被她窥了去。
很多朋友有了心结,总愿意找我来倾诉,我确是个不错的聆听者,专心听,帮着分析,绝不传播。而当我有问题时,只是闷在心里自己调整,我自知这赖不得别人,是自己的习惯。都说这不是个好习惯,但经年的习惯成自然也就难改了,好在我还有读书和书写可以来派遣自己的心事,我倒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途径。
月光还在无私地照耀着万物,如果我愿意,尽可以去接受她的抚慰,但我只想把自己放在帘子后面,感受她的存在而又不被那明晃晃的光芒撩拨灼伤,今宵的月光招惹得我想要掉泪。
月光不似阳光,她的凄清总引人不着边际地去浮想联翩,月光下人的思绪是幽幽的,如嫦娥一般不由自主地要向她飘去,甚或超越于她,飘去更远。“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何处是吾乡?”古人在月下总爱发些归乡的感想感触感叹,而我的“吾乡其实早已不再是吾乡”的感觉日渐增强,无论身与心都归不去了,渐行渐远。所谓的“心安之处是吾乡”也不过只是归不去之后退而求其次的自我安慰吧。话又说回来了,“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何处是吾乡有那么重要吗?最终的吾乡难道不是那个彼岸吗?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一向推崇尚友千古,苏老友把我的想法给否定了。不要说什么万事转头空,现在不是还没转头吗?既然还在继续做梦,那就尽量让梦做得有滋有味一些吧。今宵的月光里会是怎样的一个梦境呢?有谁来入我梦?
阳光不似月光,她是积极向上的,今宵的月光解决不了的事还是交给明朝的阳光吧,阳光的明媚和温暖常常让月光带来的种种荡然无存。有时自己会很奇怪,为何昨夜与今朝判若两人?积聚在心底的那些愤恨、幽怨、疑惑、空虚在太阳底下都像水分一样是可以蒸发的吗?而夜幕降临后它们又像露水般凝聚而出?或许自然界关于物质的定理规律也有些适合于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意识。又回到了那个古老命题,物质是否决定意识?意识是否对物质有反作用?如果唯物,那么当物质不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里还会有什么此岸彼岸归家天堂之众说纷纭?如果唯心,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也不知,那么一切似可以随心所欲了。
月光凄清,但很美丽,正像这人世间,总不圆满,却让人流连。“不知说生,不知恶死”那只是真人所为,凡人总有不舍恐怕也属正常。更接受凡人的“该喜则喜,该悲则悲,喜而后寂,悲而后静,怒而后平,乐而后坐忘一切”的潇洒。潇洒也罢,促狭也好,这将是一个不容易迈过的坎儿,就象读《庄子》时在《大宗师》这篇停滞不前,几页纸容易翻篇儿,但一些观念却难以超越。
都是今宵的月光惹出这许许多多!还是说句公道话吧,如果自己心里没有,又岂是无辜的月光能招惹出来的?
2015年9月25日
今天读到老冬儿的新词鹧鸪天,“隔帘明月三更望,遇雨娇花一夜芜。” 竟如此契合我那夜的心情。
鹧鸪天 近日感怀
老冬儿
久未耽诗句已疏,梧桐叶落只空嘘。
隔帘明月三更望,遇雨娇花一夜芜。
心渐懒,语还无,老天眷顾尚贪书,
胡缨赵客乾坤大,梦里江湖浑不如。
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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