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9, 2021

梳理生活与思绪 (二十至二十三)

 



休假(20)


        自2020年一月疫情以来一直没给自己放过假,想着既然不外出,那就干活吧。今年八月,我们决定即使不出门,也要休息休息。以往休假都是外出,就像有人说的,旅游就是从你住腻的地方到别人住腻的地方。细想一下,温哥华是个永远不会住腻的的地方,那今年的休假就在温哥华转转吧。

       疫情开始后除了卖菜,买花,去野外走路,便没有去过其他公共场合,这次首选水族馆。疫情开始以来多次听到有关水族馆的新闻:疫情导致水族馆闭馆,没了门票收入,但动物们的口粮却不能少,水族馆难以为继,请求居民捐款;水族馆被美国的一个公司买下来了,终于可以渡过难关;水族馆重新开放了。我们是在开放的第一天去的,人不少,很多小孩子。看到他们,想起从小每次去青岛必去的水族馆和海产博物馆。我一直喜欢水族馆,走到有水族馆的城市就会去瞧瞧,就像儿子走到哪儿都会去造访自然博物馆一样,可见童年印记之深。久不出门闲逛,这次参观让我们从心理上突破了一道防线,再逛商店进餐馆时心里自如了许多,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其次就是去白石(White Rock)看海。每年我们会数次在退大潮时去那里,这时海水会退去二里地,漫步大片滩涂,闲适。那里看似空荡荡,若仔细观察,充满生机,每每给我们很多惊喜。今夏曾与孩子们一起去看海,偶遇一只身怀绝技的蓝鹭在浅滩抓鱼,先是凝神,然后快速出击,百发百中。鹭鸶的长嘴上叼着银色的鱼,鱼扭动挣扎均无济于事,鹭鸶三挪两转就把鱼顺到长嘴里,吞了下去。这时鹭鸶的细脖颈就会鼓起一个大包,是那鱼在里面下滑。那么细的脖子,那么大一条鱼!我有点儿替它担忧。目睹它一口气吃了二十多条一揸长的鱼之后,我想这真是杞人忧天。那次一川和我一起站在两米开外的海水里看鹭鸶捕食,他作鹭鸶状,弓着腰,把脸凑到水面,试图发现水下的鱼,可一条都没看见。他不由得感叹鹭鸶的捕鱼本领,我则欣慰他还葆有一份童趣。那天直到我们离开,鹭鸶还在坚守岗位,真不知道这小小的鹭鸶肚里能盛下多少鱼。

       休假时正巧又赶上一次大潮,便与朋友相约去看海,又看到了十年前在这里发现的水草画。细密绵软的嫩绿海草匍匐在灰褐色的沙地上,只疏淡飘逸的几抹,自然之画,颇有些韵味。看海归来,几样家常菜,与朋友小聚,这是近两年来头一遭。大家兴致勃勃,聊到月上枝头。

       假期当然也去大堤走路。玉米地旁停了一辆售货车,原来这里新开了摘蓝莓和摘玉米的业务。这两年基本都是买蓝莓,许久没采摘。已是蓝莓季的尾声,摘了几磅蓝莓,又转战到对面去掰棒子。玉米地与国内的大不同,如此密植,竟然不分垄,很难深入其间。因为机器施肥,玉米棵子看起来很不洁净,掰下来的玉米也带着一股粪肥的味道,我立刻打消了掰一段玉米杆像小时候那样当甘蔗吃的冲动。想到不久前看到拖拉机在牧场施肥,我还照了像,但远观与置身其间体会大不同,那画面不再是单纯的田园牧歌式的美好,而是有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两周休假,没把自己赶得太紧,外面逛逛,在家歇歇,很轻松。
















窗前 (21)


        在家休假时突发奇想,把家具重新布置。一只木几,两个布沙发搬到窗前,可以俯瞰后院的青绿。把电视从饭桌前搬回到大沙发对面,有助于改掉吃饭看电视的恶习。饭桌靠在有凉台的窗前,赏花观果,又可以看鸟。先生巧妙地在凉台栏杆上装了一条长木板,七个陶盆端坐其上,那是我种的高山草莓。陶盆朴拙,草叶青绿,叶间星星点点地点缀些或殷红或乳黄的小果,果实颗粒很小,但口感极佳,红莓清甜,白莓鲜香。七月以来不断挂果,时至初冬,还偶有产出。多则十个八个,少至三三两两,虽从没超过把握的产量,却总让我高高兴兴。

       凉台上新换了彩色玻璃的糖水罐,每次我们吃饭,小蜂鸟也来喝糖水。 虽说通常是一鸟独霸,偶有两三只共享糖水的时刻,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四海之内皆兄弟多好,天天你争我斗个什么劲的。     

       风过,木叶萧萧,又是一年秋来。自从重新布置了家里的摆设,更喜欢坐到窗前,读书,写作,哪怕愣会儿神儿。后院外的原住民保护地曾是茂密的树林,现在伐了大片树林,在沼泽地上堆土沉降,搞轻工业园区,一干就是十余年。所剩不多的林子变得格外珍贵。入夏的傍晚依然可以听取蛙声一片,只是那是从更远些的另一片保护地传来;月圆之夜仍有郊狼拖了长腔独唱,间或也有重唱、合唱,只是不似过去那般热闹;秋末冬初,偶尔还会有黑熊从篱笆上走过。 今秋的一日,一大群迁徙的蜂鸟过境,有上百只。它们倏尔一起落在枝头,倏尔又一起腾空,让林子突然间热闹起来,也就几分钟,它们便消失了,把寂静交还给树林。几天没打理,院里落满杨树叶子,叶片都很大,有的挂在矮树的枝头,有的则伏在芍药杜鹃丛中,更多的在草地上俯仰,黄绿相间,斑驳陆离。杨树的第一波落叶之后便是樱树,然后是日本枫。我们和邻居家都在后院挂了鸟食罐,来了各种小莺儿、小雀儿,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有时也会有松鼠光临,一只今年出生的小黑松鼠常来,小家伙倒挂在罐上偷食,吃得肥嘟嘟的,个头眼看着长大。我在小几上放一本《加拿大鸟》图册和一个望远镜,以备随时看鸟查阅。居家就能观鸟,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入秋后也常会有一些大鸟来林子里。蓝松鸦(blue jay)也叫冠蓝鸦,是一种很漂亮的鸟,因为它独特的蓝色,很容易被发现。阅读维基百科,一个新颖的说法吸引了我:“冠蓝鸦的蓝色并不是由色素显现,而是由于光在羽毛内部发生干涉而导致的结果,如果蓝色羽毛被碾碎的话,由于内部结构被破坏,蓝色就消失了,而是会显现出羽毛本身由黑色素显现出的棕褐色。由这种方式显现出的颜色被称为结构色彩。” 哇,这是新发现还是旧知识呢,如此有趣。学过的染料化学和色度学都没有结构色彩这个讲法,这对于仅仅从染料颜料的化学结构中发色基团来讨论色彩的传统学科无疑是颠覆性的。据说现在已经有油漆是应用这个方式呈现色彩了,那么今后纺织品的色彩是否也有可能源于织物外部结构的设计,而不仅仅依赖于染整?鸟儿的蓝色不只产生美感,还带来科学遐思,科学与人文从来就不是没有交集的。

        还是回到窗前。前几天正端着望远镜看鸟,一只硕大的啄木鸟朝着玻璃窗扑飞过来,撞上了窗户。这种鸟的学名叫北扑翅䴕(northern flicker),䴕的意思就是啄木鸟,字典中有“彼䴕鸟兮善啄木。”的解释,或许它发现了窗前木几上有蛀虫?啄木鸟身体粗墩墩,小脑袋,长尾巴,颈下的羽毛是黑色,就好像带了个黑项圈,身体的颜色是褐色,有黑色的斑点,有趣的是它们翅膀下面的羽毛是橙黄色,飞翔时格外美丽。

       工人们来后院工作了,他们用了两周左右换完所有的栅栏,本以为换完栅栏小院会更加好看,但他们雨中作业破坏了草坪,青绿的草坪因雨季施工造出来一条砂石路,让我们明年春季种草的任务更艰巨了。是否将错就错改造花园,造一条有踏脚石的小径?父亲过去常听一首长笛曲《Stepstone》,曲调欢快跳跃,我也很爱听,由此一直对踏脚石有种别样的喜爱。也许先买本花园设计的书学习一下?

















急诊室(22)


        七八九,三个月中我们去了三次急诊。七月是我腹部剧痛,自觉和胆囊摘除前的疼痛相似。急诊等候时间很长,待到开始做检查时,五个小时过去了,疼痛已开始缓解,检查无果,后续专科医生电话问诊也只能是再痛再查。这次疼痛提醒我是个无胆之人,饮食不可如常,一定要少油腻。如果管不住嘴,将自作自受。去急诊时一川还没有离开温哥华,等候时他一直在陪着我,进了急诊室他也和我保持微信联系,病痛时有孩子在身边有莫大安慰。病痛本身是一种折磨,病痛时精神上的无助是更大的煎熬,这些都将是今后要面对的。

        八月四日晚上先生说胃疼,下课后喝了点儿胃药便睡下了,他辗转反侧,说疼得厉害,我们又来了急诊。先生不常生病,结婚三十年,这是他第三次来急诊。头一次是在天津,他发高烧,邻居大哥帮我把他送到医院。再一次是他滑雪时奇怪地晕倒,被急救车送到医院。这是第三次。候诊时看他疼痛难忍,我不知如何,便不停地帮他抚弄后背,后来他说我那样做让他感到疼痛时有缓解,我想或许是生理因素,更可能是心理因素,因为他感受到关爱。每次他生病,于我就像倒了一座山,这时我必须站直、挺住、成为他的依靠。

       疫情期间急诊不让家属陪伴,我在急诊室外焦急地等候,从夜里十二点,直到早晨六点,因为实在太担心,去找护士,医生终于答应我进急诊室。确诊是肠梗阻后,需等待专科医生,急诊室医生让我回家等候,我也确实体力不支,早上联系了一川。孩子马上去医院陪爸爸,让我心理上有了很大支持,松弛许多。住院其间不让家属陪伴,好在三天之后先生痊愈。

       九月的一天先生突然感到眼睛不适,看到水母状东西漂浮,家庭医生联系不上,只能联系查视力的医生,约诊却在好几天之后,我们心里不踏实,于是周五晚上决定再去急诊。急诊没有眼科医生,但很快给约到了周日的眼医。检查之后,确诊是视网膜破损,出血,于是马上约到了周一上午的激光手术,修复视网膜。手术之后恢复很好,我们庆幸没有拖延。

        这几个月三番五次地跑急诊,好在都得到了及时解决。这两年朋友也有类似经历。难道今后这会成为常态吗?疼痛让我们感受到身体的存在,因为健康时我们基本不会注意到它。善待自己的身体其实并不容易,惰性、贪嗔痴都在随时随地破坏身体健康,有人说痛是肉身修行的开始,我想不管是否有主观意愿,终将都会开始痛的修行。是在那刻骨铭心的痛中修行到灵魂飞升?还是被那撕心裂肺的痛彻底打回原形?细思极恐。













登山(23)


        秋天,Whistler索道关闭之前我们去登山了,也是孩子们离家前的最后一次家庭活动,那天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我们用了六个小时,走了差不多十七公里,这是我徒步的极限距离,而其中有将近两公里,山道陡峭又狭窄,很难走。因为要赶在索道关闭前赶回,速度不能太慢,最后有些过力过猛,腿抽筋,下山时一瘸一拐。不过那段难走的山路带我们进入了Garibaldi 省公园,山脊上艰苦跋涉的奖赏就是平视不远处Overlord冰川的冰盖。途中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冰川湖,后山的冰川已消融,只剩下黛色的山峰和坡上因冰川摩擦而产生的砾石。海拔高,植被稀少,砾石坡下一汪碧水,水色随云霞明灭或浑然如璞玉,或清澈碧透,映出山影。这是第二次在Whistler做高山徒步,那里值得买个季票每周去爬山。如果明年还是没有远方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把Whistler的山巅小径丈量一遍。只要慢慢走就不至于弄到那么狼狈。












2021.12.9



2 comments:

  1. 喜欢叶子那张单人照,像个女学生。

    没想到你们今年跑了那么多次急诊,多保重,别太劳累,做事别追求完美。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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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谢谢冬儿,疫情让我一直没去剪头发,竟然扎起来两个小辫子:-)
      是啊,这些年已经意识到不能追求完美,追求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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