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矫健的二姥姥吗？

    晚饭后，我手脚麻利地收拾了餐桌和厨房。带饭，洗碗，擦灶台，洗水池，厨房的一切都恢复了清洁状态。我沏了一杯玫瑰花，准备在网上浏览一会儿，再改改昨天写好的文章，然后去楼下走走步机。就在这当口，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天津家里的。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电话那边是公公兴冲冲的声音。
    “今天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楠楠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公公给我报喜。
    “爸，恭喜您了，这是四辈儿了。”我听了很高兴。
    “是啊，是啊，告诉一川，他当舅舅了。”爷爷是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个孙子的。
    “爸，和哥哥、嫂子说，我恭喜他们！这回他们成姥姥、姥爷了。”添丁进口，终归是好事，未及多想，我忙不迭地恭喜完这个，恭喜那个。
    “可不，你们就是二姥爷、二姥姥。”公公补充着。
    二姥姥？！和公公说再见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一下子就成二姥姥了？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我自己的二姥姥，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儿。
    那年是父母文革后第一次探亲，我们全家从山西去北京、又天津、再青岛转了一个月。那次我们拜访了很多以前我都不曾知道的亲戚，二姥姥就是其中之一。二姥爷是姥爷的堂兄，但我们去的时候，二姥爷已经去世多年了，家里只有二姥姥和两个表姨，听说还有一个和母亲一同参军、当了空军的二舅，我从来都是只在照片上看到过他。
    记得去二姥姥家那天，我们先去菜市买了两条活鱼。活鱼放在加了水的塑料袋里，一路上都由我来拎着。在这之前，我从没有这么拎过活鱼，所以，那天我别提多兴奋了。一路上，我不时地隔着塑料袋摸摸鱼的脊背，捅捅鱼的脑袋，后来干脆去抓鱼的尾巴，惹得这两条不得安宁的鱼不时地要靠甩动尾巴来向我提抗议。我对这两条鱼喜欢地不得了，简直就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二姥姥的家是一栋洋楼，大门洞开着，楼梯旁堆放着蜂窝煤和很多杂物。现在想想，里面的格局就像现在我们住的house差不多，他们只住楼下的三间，楼上还有不只一家人住着。二姥姥高高的个儿，梳着一丝不乱的发髻，清瘦的面颊上挂着笑。在我的眼里，那时，她已经是个十足的老太太了。我还有一个很深的印象，那就是，她有一双那个年代的老太太少有的大脚，因为二姥姥是上过洋学堂的。
    我拎去的鱼成了我们午餐的一盘菜，我那时还没到少女多愁善感的年龄，朋友变成了盘中餐，并没有给我带来半点儿伤感，那时我才八岁。
    之后再没见过二姥姥。每次母亲提起二姥姥时，都会提醒我：就是你拎着鱼去看的那个二姥姥。
    时光荏苒，现在那个八岁的女孩竟然也变成了二姥姥， 我变成了一个老太太了吗？ 
    这样想着，我觉得自己今天说什么都不能偷懒儿不锻炼。我在走步机上快速地走着，不时偏过头去撇一眼映在墙上的侧影。发式依然很有型，不就是照镜子时有几根儿白发吗；眼睛依然有神，不就是看书时需要把眼镜摘下来吗；步伐依然矫健，不就是偶尔会觉得膝盖疼，要吃点儿钙片和Glucosamine吗；身材依然苗条，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就是”。有这么矫健的二姥姥吗？想着，自己不禁笑了。
    我昂首挺胸的走着，觉得自己的步伐还是那么地有弹性，青春似乎并没有远去。我把速度键按倒“5”， “咣、咣、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我大步地跑了起来……



2012．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