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凉好个秋: 山野间的驰骋—

2012年6月16日晴

昨天早晨恋恋不舍地和粉沙丘作别，我们前往布莱斯峡谷国家公园（Bryce Canyon National Park）。曾经在朋友的flickr影集中看到冬日布莱斯，望一眼那朱砂色的石林，我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再也忘不了它的名字。

到达布莱斯之前我们先经过红峡谷（Red Canyon），那真是名副其实的红峡谷，路两侧高高耸起的石柱、石塔、石墙和石拱门都是非常鲜艳的橙红色，色彩比后来看到的布莱斯石林的色彩要浓重得多。

布莱斯石林有众多峡谷剧场式的景点，尽管每一处都可称为奇观，但那种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式的张望、拍照、感叹让我只有些到此一游的感受，而且看多了竟有了审美疲劳。直到我们走下一处远足小径，Navajo Loop Trail，我才又有了身临其境的兴奋感。Navajo 小径是布莱斯峡谷最著名的小径，它全长两公里多，落差167米，这条小径可以引领人们下到峡谷剧场的谷底，去近距离地感受石林。它也是一条很危险的小径，据说常常会有松动的岩石滚落。但既来之，则安之，多冒一点风险，就能多感受一些自然馈赠，我们还是欣然前往了。Sunset Point 是小径的起点，也是终点。沿着之字形回旋小径下到谷底，人被红石林所包围着，仰头可见剑指天际的红色石柱，石柱之上，白云漂浮在一小方碧蓝天穹。凝望着这方天地，再去抚摸这些看似酥松实则坚硬的石柱，想象着百万年的风霜雨雪对它们的雕刻，就有了一种与自然和历史近距离对话的真实感。

很难想象这干涸的峡谷里不仅有动物还有植物。经其他游人指点，我们看到石柱突兀处倒悬的燕巢，据说是属于一种叫紫绿树燕（Violet-green Swallow）的美丽小鸟。小径在两道高墙般的橙粉色砂岩间穿行，这里也被称作华尔街（Wall Street），但此华尔街非彼华尔街，这里不分昼夜都流动着自然的色彩和韵律，而并非代表金钱的数字。在窄小逼促的小径上行走，拐过一个弯儿，猛一抬头，便又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一棵笔直的通天巨树直冲而上，短小的绿色树冠已越过了岩崖的顶端。它就像一个大大的惊叹号，直落在心上，让人不由得不发出啊的一声感叹！

小径上的游人来自世界各地，情态各异，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些民族特点。爱好远足，贴近自然的美国人大多装备精良，足蹬远足靴，背着水袋，沐浴在似火的骄阳下，大踏步前进；技术精良的日本人，不时举起不知是哪个日本公司又发明的新产品相机，对着红石林“突突突”地呈扫射状连拍；成群结队的韩国人在盛夏的炎热中长裤长褂，包头包脸，偶有穿短袖杉的，臂上必套着一段紧箍的套袖，不分男女都是相同的打扮；而一程中除了我们三人，鲜见其他中国同胞。

这两天是住在ＫＯＡ的小木屋。营地坐落在Kodachrome Basin State Park 柯达盆地州立公园附近的峡谷绿洲里，在Bryce Canyon National Park 布莱斯峡谷国家公园和Grand Staircase-Escalante National Monument 大阶梯埃斯卡兰特国家纪念地之间，于几个公园间往来十分方便。这是我们第一次住小木屋，新奇舒适。营地的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可以无线上网。前几天的野外纯营地生活竟让我们几个对网络都有了或多或少的饥渴感，大家争先恐后地查信箱，上网浏览，这科技的追踪让人无处躲藏。看来只有在找不到网的地方，我们才能被动地、心安理得地、完完全全享受大自然。

今天清晨，我早早起床，爬上小木屋旁的小丘，望第一道霞光从周边荒凉又多彩的台地（Mesas）顶部泛出。待朝阳照耀着台地相夹的绿洲时，一垄垄嫩绿色的牧草正沐浴在清晨的灌溉中。低矮的沙漠荆棘植物的灰绿色之中，偶有一枝繁叶不茂的高大乔木扭曲了身形，孤独地伫立着。

我回到木屋前的秋千椅上，记几笔旅行日记。然后看看表，计算着几点该叫醒屋内那正酣睡的爷俩，好去做今日山野间的驰骋。

所谓的“山野间的驰骋”是我们头天预定好的ATV探险之旅。在粉沙丘时一川有了开ATV的念头，先生和我也都赞同，但那里一直没有找到租车的地方，留下了遗憾。昨天在快到布莱斯时，我们看到有ATV出租的广告牌，便拐了进去。主人给了我们地图，又介绍了行程，Dixie 国家森林中34英里的山路，需要在3小时内完成。听起来极具挑战性，我们当即作了第二天的预定。

轻装简从，今天一大早我们如约到了取车的地方。看到儿子摩拳擦掌，先生跃跃欲试，我多少有些提心吊胆，担心儿子冒险心切，太追求惊险刺激，不注意安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两辆越野车扬起一路红尘，我们踏上征程。

在蓝天白云下，松林密布的红土山环抱着一片平缓开阔的谷地，谷地中草青树碧，越野车轰鸣的马达声不时地惊起一群群骡鹿（Mule Deer）撒开四蹄、越过土路，飞奔入草丛，转瞬消失在森林深处。从缓坡开上一道山崖，那是个观景点，事先我们被告知在崖边能看到一种寿命在几千年的狐尾松　（bristlecone pines）。由于高寒、干旱、劲风和生长期短，狐尾松的生长极其缓慢，木质非常致密、多油脂，而且抗病虫害的能力极强。这种树多低矮，少针叶，有的看似枯木，可个别的小枝杈依然存活。科学家研究发现，这个树种中个别树的树龄可以高达一万年，怪不得它被称为植物中的白矮星。我们看到崖边确有一些这样扭曲着的矮树，无人指点，我们就当它们是那些 “狐仙”了，便恭敬地对它们行了半晌注目礼。

一川的车一直开在前面，不过，他一旦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就会停下来等一阵，看来这小子不但冲，也还比较稳，他的这种表现让我感到很安慰。先生开始还比较矜持，车开得稳稳地，即使我自己扶着后坐两边的把手，也还能稳住重心。但后来我越来越感到他的心也开始野了，男人的那种冒险意识一旦有了土壤就会膨胀，就会发芽，就会茁壮成长。渐渐地，他开始追求速度，追求越野车颠簸的节奏感，我只好抱紧他的腰，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尽管心里也想抗议，可是嘴上始终没有说出来，或许骨子里也是想要追求那份惊险刺激所带来的愉悦吧。平路时，我抱紧他的腰，伏在他宽宽的背上，随着车上下起伏。上山时，一面是陡峭的山崖，往下望望我都会觉得“肝颤”，我把他抱得更紧，眼睛干脆也不睁了。心想，这辈子坎坷也好，刺激也罢，我们都一起走过来了，别管前面是什么样的路，只要能这样在一起就好，就没什么可怕的。又上了一道高岗，我们和一川会合了。先生停下车说我们休息会儿吧，然后他帮我摘下头盔。他问我好不好玩？我由衷地笑了，我说在这个年龄上还能经历这样一种惊险刺激的探险，真的是太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