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两张照片

摄影这行当，能把一些稍纵即逝的场景摄入镜头，但更多极具感染力的画面总会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照下来，比如下面这两张。当时不免有些遗憾，其实过后细想想，也能释然，因为，无论是哪种艺术形式对生活的表达往往都是挂一漏万。

一天，我和朋友在离家不远的湖边散步，见远处垂杨柳下一对夫妇正在摆姿势拍照。他们头顶着头相依偎着，一起注视着站在不远处的摄影师。那是个胖小子，看个头、还有站在那里有些蹒跚的姿态，我猜测他不到两岁，他手里的大相机简直要和自己的脑袋差不多尺寸。小男孩举着相机并不急于按下快门，而是煞有介事地摆弄，好像在思忖，在调整画面，在等待最佳拍摄时机。爹妈也一点都不着急，笑得很灿烂，那绝不是我们平时照相时摆在脸上的、快要僵了的笑容。他们的笑从心里流出，那么亲爱，那么生动，那么持久。父母凝望孩子的眼神，父母欣赏孩子的表情，父母爱怜孩子的心情，都浸在温暖的笑意中，饱和了，析出了。

这一幕让我看呆了，等我醒过神儿来，掏出相机、调焦、按下快门，因为太过匆匆，画面和我的视线一样模糊……

一个海滨周末，在沙滩上看到一家三口在嬉戏。男人是白皮肤，女人是黑头发，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儿更多地遗传了妈妈的基因，但眉眼间闪现着爸爸的影子，是个漂亮的混血儿。三人奔来跑去，很忙碌地在玩沙，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都很投入。从他们身边经过，大家还彼此友好的道一声好。

待我折返时又遇到他们，一幅极具镜头感的图画猛然呈现在眼前，仅咫尺之遥，让我无法举起相机。只见母亲仰卧在一块大礁石上微合双目，女儿则很舒服地躺在妈妈身上也是闭着眼，看得出她是很努力地使劲闭着。父亲手上抓一把白白地贝壳碎片，正弓着腰、慢慢地、一片片地把贝壳摆放到母女俩的脸颊上、头发上、衣裙上……

这一家三口非常安静，母亲年轻、清秀的面容平静、惬意、满足。孩子虽说紧闭着眼，掩饰不住的开心从她睫毛不住地眨动和如花的笑靥中洋溢出来。她怕自己笑翻了腮边的贝壳，就那样用力忍着，脸上是好一派童真。因为是背对着，我无法读取父亲的表情，我猜想面对这样可人的娇妻爱女，他一定是把男人满满的幸福都写在了脸上。

遍体散落着洁白贝壳的母女，像天使一般；伫立凝望妻儿的男人，像她们的守护神。这个画面多么和谐，人间最美的景色也莫过于此了！这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的一家人，给了我一个如此强烈的感动，还有这之后长久的回味。

许多瞬间、许多画面被我们的相机错过，却被我们的眼睛、心灵捕捉到，它们在心的底片上呈像，永不消逝。



2013.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