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荷马(Homer)是我们此次阿拉斯加之行的最后一个驻足之地,小镇有一个7.2公里的尖沙咀(spit),并因此闻名于世。那上面有世界上最长的一条探入海中的公路,道路两侧,码头、饭店和旅行社林立。因阿拉斯加的大比目鱼(halibut )非常著名,游客来这里大多会乘船海钓。我们晕船,所以没有出海,但晚餐去尖沙咀上能观海景的饭店尝一尝这美味是必不可少的。
离饭店不远处就是一个海钓船靠岸的码头,满载而归的游客们把自己的战利品悬在木架上,先是拍一通照片,然后请人将鱼收拾干净,或拿到餐馆里请大师傅烹一顿佳肴,或冰鲜保存,带回家慢慢享用,后来我们在机场看到很多搬着塑料周转箱的“渔翁、渔婆”们。
一个模样俊朗、光着膀子、穿着水裤的小伙子在岸边剖鱼,好几个人在边上伫立,看他们望着那些大比目鱼的骄傲神情,我觉得他们准是“鱼翁”。因为有些好奇,我们也驻足观看。小伙子手握着略有些弯的剖鱼刀,准确地落刀、切入、横着片去,三下两下,一条白得有些透明的鱼柳便滑落在他的手中。比目鱼大虽大,可在小伙子手上翻转自如,鱼刀所到之处,整条鱼除了四条鱼柳,便只剩下一根主刺和一个大脑袋,整个过程只消几分钟的功夫。小伙子麻利的剖鱼动作,于旁观者真是一种超级的视觉享受,让一下我想起庖丁解牛故事中的“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看来劳动产生美,产生哲理,古今中外皆同此理。
的确,无论做什么活计,都是熟能生巧,而巧到一定程度就会达到一种艺术境界。技术的高境界是艺术境界,那么,再进一步思考,当这个艺术境界再往上发展就该是哲学境界了。庄子在《养生主》中谈论庖丁解牛,讲庖丁的技术是如何地高明,别人一年一换刀,而他的刀用了十九年还崭新如初;也讲了他以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的高境界;还说,“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从这里我体会,道实际上是生于器的。一般人只看到现象,难于认识到这现象背后的哲理。这就需要庄子这样的哲学家把它提升出来,告诉我们凡事要顺乎天理,方可游刃有余。哦,原来如此!当我们领悟到了,就会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晃晃脑袋,把信马由缰的思绪收回来,注意力又回到这剖鱼的小伙儿,见他还在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这时一位“渔翁”请小伙子转过头来,他想拍照留念。小伙子很自然地望过来,那是一脸好灿烂的笑容,笑意是从眼睛里传出来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是啊!那笑意瞬间把我感染了,没加思索,我也举起了相机。
荷马之行,我忘不了这个剖鱼的小伙子,他辛苦劳作,技艺娴熟,更有着发自心底的欢愉。由这个和儿子年龄相仿的小伙儿,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儿子。我的确非常喜欢这个小伙子,欣赏他的简单、认真和喜悦。但如果做个换位思考,假如我们是他的父母,我们是否还会有相同的心态?我拿这个问题和先生讨论时,“这个……”,他沉吟半晌。我理解他的沉吟,我又何尝不是呢? 最终,先生说:倒不必极端地去换位,只是我们自己心里应该清醒,孩子的生活是他自己的,只要他开心,我们就应该放心,并且,也和他一起开心。对孩子,父母可以有所期望,有所建议,但不能强加于人,他已经是成人了,该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先生的观点我十分认同,人前的显贵是别人看到的你的生活,自己实实在在的每一天内心快不快乐,只有自己感受得到。由心生发出的微笑在人生中的分量该是很重很重的。如果儿子的脸上总能带着这种笑意,我们就没有道理不和他一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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