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1, 2015
树落了叶子
这几天树落了叶子!
这树来我们家整十年了。从IKEA搬回来时他只有桌子那么高,几根细树干被编成了麻花状,叶子的质感很细密,亮晶晶地泛着光,十年了,他长得比我还要高了。
夏天我把他放在阳台上,及时地浇水喷水,他不停地长,枝条长长地垂下来,嫩芽不经意间就变成绿叶,密密匝匝的好大一蓬,俨然一棵不可小觑的树。每每朋友邻居经过,总会问:你们家阳台那棵树是真的吗?真漂亮啊!是啊,往往当一个什么漂亮到几近完美时总有人会质疑他的真实,不是常有人夸奖极品的花朵美到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感了吗?人被那样夸奖一番或许会有些不自在,树可不管那套,他依然是那样优雅地站立在阳台的一角,有时还婆娑地在微风里轻舞。
秋天或者初冬,我便把他搬进屋里,放在楼梯转角处的窗户旁,虽说季节到了,他不再生发,但冬日的暖阳让那些叶子继续保持着油绿,有时我稍作修剪,为着让他的形态更优美挺拔。
每当他在窗边窥到院里缤纷的落樱,不用多说,我已经感觉到他的跃跃欲试,他一定向往着在春风中呼吸。我把他又移到阳台,于是他默不作声地又开始生发,多年来我们有了一份默契。
其实这些年他的成长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曾经在家里给他换地方,他便开始落叶,落叶是树的语言,他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他的不快。有时是我固执地就让他在那里呆着,呆着呆着,他屈从了,他适应了,不再落叶,一切又都回复了平静;有时是我心疼他,在屋里移来移去想为他找个合适的地方,他以继续落叶表示摇头,以停止落叶表示点头,我们最终找到了一个他满意我也认可的地方,那就是楼梯转角处的窗户旁。
除了落叶,他还长过两个树瘤,当他长树瘤时我有些担心,心想一定是什么时候不经意让他受了伤,于是更多地关注他,但他安静如常,并没有落叶,久而久之,我忘了他的生病,不再理会。等到我有一天突然想起来去仔细看时,这两个树瘤竟然不再是新鲜的青绿,而是干枯的深棕色。树以他的坦然平静战胜了伤病。
今年深秋季节本该把树搬进屋里,但一时的疏忽就没有动,霜降了,他还在阳台上。远远地望他一眼,他好好的依然绿油油的,我心里还笑话自己对他的过度保护,看看吧,经些风霜不也是蛮好的嘛。终于,那天天气太冷了,实在是该把他搬进屋里了。他可真高大,先生搬他时不能端起来,那样会顶到天花板上,就只好猫着腰很费力的贴着地平移。
进屋没几天他开始落叶,猛烈地落叶!想着是季节的缘故,我还摇摇他,帮他把该掉的叶子抖落下来,所剩就只有十之三四了。心里并没有太在意,打算有闲时把夏天疯长起来的树枝修剪一下,和他的高度相比那树冠有些太大了。又过几日,不成想枝上的树叶几近干枯。严霜天气都顶过去了,进到温暖的屋里怎么反倒崩溃了?难道树也像人一样受苦时能顽强地坚持,一旦松弛下来就彻底垮掉了?树也懂得用精神力量支撑吗?子非树,焉知树之思?
既然如此,干脆彻底修剪一番吧!他被我修剪的叶净枝秃,阳光中孤独无助的他真像是一个经历大病的人被治疗和病痛折腾地毛发肌肉全无,只剩筋骨,一副颓唐模样但仍要顽强站立。我把圣诞小精灵挂满了枯枝,为了给他添些生气,精灵的活泼诡异和他的单调枯槁形成极大的反差。世间不是常常这样吗?有人痛苦地咬紧牙关,也有人无忧无虑地及时行乐。快乐地想要在快乐中死去的感觉有时比痛苦地想要在痛苦中死去的感觉还要强烈。
树落光了叶子,十年来头一遭,让我不免触景生情。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想树的本是没有死的,明年春天他还会生发,会一如既往充满生机,油绿的树冠会一如既往地婆娑轻舞在春风里。
2015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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