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夏日,逢周四便是小城集市,下午两点多钟小摊贩开始聚集,三点四点钟是最热闹的光景,这时停车场和小巷里都很难找到车位。人们从各处赶来,三三两两,大多自带购物袋。以前朝九晚五时,竟不知道这里还有如此可爱的市集,现在生活节奏缓慢下来,就常来赶集。每周去超市买菜时计算着集市的日期,会少买一些,为赶集留出余量。
今天又逢集,青菜水果是我的主攻项目,上市的都是当天清晨采收,个个水灵灵,鲜嫩嫩;新鲜出炉的面包糕点都有各家别出心裁的好听名字,对我来说,这些名称往往会让面包添些别样的滋味,卖面包的小伙子告诉我,面包都是他早晨五点钟起来现做的,我自然得抱一个回去;随意走过卖酒,卖蜜,卖家庭自制果酱的摊子,想着这些年我们也开始学着自制果酱,自己动手时让无所附着的生活多了些小小的目标,小小的欢愉;每次集市都见一位卖手工毛衣的老太太,我喜欢在她的小摊前抚弄一下可爱至极的儿童小毛衫,‘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这遐想瞬间在脑海中掠过;常常会在陶器摊驻足,一向欣赏作陶人的生活,但没有机缘,更缺乏勇气,这些自然朴实、举手投足间洋溢着艺术家气质的人让我总想和他们聊上几句;卖花的小摊是我每次要光顾的,往往手上已有了一把鲜亮的非洲菊,还要在插满向日葵的小洋铁皮桶前流连,计划着下周,或下下周把这一小桶欣欣向荣带回去,切花新鲜就是好,平常花店买的非洲菊挺不过一周,而这里的总能保持两周以上。
赶集对我来说不陌生,从小随父亲在四川的小镇赶集,那里叫赶场。吃食堂的我们其实并不十分需要去赶集,但父亲和我几乎是逢集必赶,母亲却从未出席,姐姐也没去过,好像赶集是我和父亲的专属。父亲没说过,我也不曾问,现在想来他也一定喜欢赶集这件事吧,我很清楚自己的血液里有不少他的基因。去赶集要走好几里路,那些青石板上被鸡公车重压出的深深车辙中嵌着些我童年的记忆。印象很深刻的是一次父亲给我抓了一只知了,他交到我手里,我小心翼翼地捏着,不敢使劲也不敢放松,怕把它捏死又怕它飞了,手指轻轻碰触着昆虫的肢体和羽翼,有种既害怕又兴奋的感觉。那天父亲很高兴,或许是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玩知了的经验,于是给我做示范,说一捏知了翅膀上部的身体它就会叫。虽然一直随军和父母在一起,但他们一向很忙碌很严肃,很少带着我们玩,我虽然时时渴望着,但也总是装作若无其事,不提要求。那天父亲的举动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小女孩心里的欢乐满溢,于是一路上不停地让知了“知了知了”……
父女俩去赶集主要买一只鸡或一些鸡蛋,回到家我们用煤油炉炖鸡改善生活。父亲总是先带着我把市场上的几十个小摊转一遍,我想他要对当天的行情和状况做个初步侦察吧。现在想想那些贫苦的农民们守着自己的十个二十个鸡蛋,眼巴巴地等着主顾光临,真是很可怜,那时的要价是八九毛钱十个鸡蛋。看了一圈,父亲心里有了数便开始对他相中的摊位展开攻势,他以全部包圆做条件和农民讲价钱。农民都不愿意放弃“老解”(当地人对解放军的戏称)这样的大主顾,一般来说他还个价,父亲让个步,基本都能成交了,父亲一向是讨价还价的高手,我后来也是,于不动声色中就把价讲了。来加多年,我现在买东西竟然已经不习惯和人讲价钱了,特别是在这种集市上。不是能力差了,而是观念变了,不再是中国式的只要自己能省钱,哪怕省一分也好,而是也要给对方留余地。现在如果我觉得太贵,便会忍痛割爱,不买;如果实在喜欢又需要,那就交钱吧。入乡随俗,这十几年不同文化的影响让我自觉从骨子里改变了很多,不还价还只是豹之一斑。
今天赶集让我忆起父亲,是我菜篮外的意外收获。
2016.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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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yDelete叶子长在高墙大院内,少有民间乐趣啊。给你讲我小时候如何捉蝉:在黄桷树树皮上划一个口子,一会儿,就有白色树浆流出,用竹棒旋转着收集浆汁,再把浆汁涂到细竹竿尖上,很快,浆汁就变成粘性很强的胶。寻声找到蝉(蝉很傻,很容易的),轻轻将竹尖一碰蝉就粘住了。雌蝉腹部有响膜(儿时的叫法),雄蝉没有,所以,只有雌蝉才能叫。
懒人兄,不知为何你的留言只在email 的通知里显示,没在这里出现,但我并没有改动任何设置啊,不知blogger 搞什么鬼。
Delete我以前常听人说粘知了,原来是这么回子事。我虽在高墙大院,但不乏民间乐趣,可能这粘知了大多是淘小子的把戏吧:-) 我们也掏鸟窝,扣麻雀,捕蝴蝶,筑坝捉鱼,捞蝌蚪,甚至逮油葫芦喂鸡,还有好多好多呢。
叶子对四川记忆深刻。鸡公车原来川西平原上农民的主要运输工具。现在很难再见到了。文章细腻,充满对父亲的怀念。大赞!
ReplyDelete小舟兄好,别来无恙:-)
Delete我的确对不到三年的四川生活印象深刻,一个浪迹天涯的人常常会有N多个故乡,于我四川就是其中之一。我突然就想到在网上结识了好几个四川来的朋友,你,懒人兄,还有老冬儿,是天府之国人杰地灵,也是我和那里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