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February 6, 2019

过年






快过年了。

腊月二十九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草地房屋白了,马路上的雪没落住,地气还热。这雪好像专为过年下的。我们习惯地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

从窗户望出去,入冬后的小院和院外的小树林没了叶子后,枯枝野藤恣肆,凌乱凄清。下雪了,一下子什么都被覆盖了,干净也安静。我一望便望了许久。

因为中国年没有假期,以往都会前赶后错到周末过年,今年也不例外。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身心都受到重创,所以今年不请客。三口简单过年,虽然没了过年的热闹,却也少了忙乱。

先生自己练毛笔字有几年了,当初一起选择了颜体。没有拜师,他自己临来写去的,进步一直也不大。不过从去年开始倒是可以自己为过年写福字了。那天他写了两个让我挑,我挑了一个敦实的。把它别在草帘子上,开门见福,家里顿时有了点儿喜庆的年味。左看右瞧,这个福字还真有些抱朴守拙的感觉,对心思。

这几年每逢过年我都会刻一张生肖剪纸贴在厨房的门上,今年是第四个年头,一头小肥猪跑来。

两张掉钱儿,先生的福字,我的剪纸,再加上一顿饺子,我们过年了。

一川开车去滑雪,要晚上才回来吃饭。吃完午饭我们说出去散散步,先生找不到墨镜,原来在车上,让儿子带走了。抽屉里有一副父亲的水晶茶镜,如新。先生带上了。睹物思人。人这一生,如白驹过隙,常常不如器物来的长久。

一川到家时饺子在锅里煮着了。桌上摆好了酱牛肉,素什锦,黄瓜条,黄飞鸿的麻辣花生,四个凉菜。包了两种馅的饺子,猪肉白菜馅和三鲜馅。郎酒在小酒壶里温着,爷俩高兴,推杯换盏,不知喝了几杯。七年没和儿子一起过年了,我也抿了几小口。手术之前还敢喝一小盅。这几年愈发觉得白酒醇香,有感觉。

因为一川转天又要出差,晚饭后我们给公公婆婆打电话拜早年。电话机里存着一些号码,我看到了爸妈的,想到那是再拨不通的号码,心空落落的,直往下沉。我的精神比我的身体要坚强,公婆的电话打通了,“妈,过年好!” 我把声音使劲往上扬……

早餐后,儿子收拾停当在等着出租车去机场。看他把薄呢子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想着他要去零下二十度的蒙特利尔,我转身回屋装了个红包。交给一川时他瞪大了眼睛。是的,我没有给孩子红包的习惯,更何况他已经这么大了。我声明这是给他买棉袄的,要专款专用,一定要穿回来一件我看着暖和的衣服。放在红包里只是过年应个景。

从有了微信,就改成微信拜年。同国内有时差,拜年的时间从腊月二十九就开始了。大家都发贴图,一头、几头、一群猪被牵来赶去,忙得不亦乐乎。我要拜年的人不多,但每个我都会自己写,哪怕只是“过年好”三个字。我的拜年让画画老师感动了。他说:谢谢你这么有诚意的“手动”拜年,不同于那些千篇一律的拷贝粘贴,有心意也有人情味。 “手动”拜年,有趣的说法。在我看,拜年本该心动,自然需要手动。这么普通的事,现在竟变成了稀罕物。以前拜年是该上门的,后来退而求其次变成了写信、打电话,再后来就变成了发短信,现在时代进步到连短信都懒得发了,一切都是现成的。我想象不出未来是否还会有比只用一个手指头戳一下来的更省事的招。这个时代啊,是在进步还是在往死胡同里走!不禁要发一个九斤老太太的感慨。

加了微信的朋友都再不写信了。现在居然还剩下几个能写信拜年的朋友,该是多么珍贵。

过年了。有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人看医生。过年了,读着去年给朋友拜年的信,今年能翻出什么新意?过年了,想着前年临了一张莫奈的《喜鹊》;去年也是他的的风景画,两张;今年呢?过年了,检视去年的文字,似乎比前年少,眼下还想写,是不是哪年会像朋友一样,突然没了码字的心情?

过年是让人停下来想想的时候。

打腊月二十八就吃饺子过年了,三十又是饺子,初一还是。先生说怎么又吃饺子了?吃饺子还有意见?俗话说好吃不如饺子。莫言的理想不就是天天吃饺子吗?明天就该吃面条了,但娘家已不在……

年年岁岁人不同,岁岁年年年相似。









(这篇小文从农历戊戌狗年腊月二十八写到农历己亥猪年大年初二)


2019.2.6



3 comments:

  1. 好喜欢这篇,细腻温馨,非常叶子风格,让我都觉得是不是该写写过年了,尽管无啥可写,呵呵!
    你先生的字写得真好,端方浑厚,必须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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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看了你的饺子,今晚回家一定煮冻饺子。 :-)
    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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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谢谢冬儿喜欢。“非常叶子风格”,是,点点滴滴,平平淡淡,实实在在:-) 期待读你写的过年,无啥可写就写那个淡,往往淡中有真味。吃了冻饺子肯定会有点什么感受的:-)

      谢谢你点赞我先生的福字鼓励他,其实他只是这个福字还可以看:-)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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