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August 20, 2022

梳理生活与思绪 (四十二至四十四)

 



乌鸦造人 (42)

  

        从年轻时候起,我们逐渐培养起参观博物馆的习惯,几年前英国之行可以说是博物馆之旅,更是把这个习惯发展成了爱好。春假我们用了一天时间认真地参观了 UBC(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人类学博物馆。这个馆以前来过两次,当年我们还在为生存挣扎,没能平心静气地慢慢走,细细看。


        人类学博物馆简称MOA,1949年建馆,是大学的教学博物馆,以原住民文化及世界多元文化为主题,有藏品五万件,半数来自亚洲和大洋洲,其余的除原住民手工艺品外还有欧洲的陶瓷,北极以及大洋洲的艺术品,该馆世界纺织品收藏也是加拿大西部最大的收藏。

        镇馆之宝是巨大的木雕《乌鸦与先民》(The Raven and the First Men),这是根据海达神话而作。乌鸦来到海达瓜伊海滩,来自一个巨大蛤壳里的声音引起了它的注意,原来里面住着一些小生物,他们不愿从壳里出来。乌鸦的哄骗加之他们对外面世界的好奇,这些生物终于从蛤蜊壳中钻出来,成为第一批海达人。乌鸦意识到最初出现的生物只是男人,他看着他们玩耍和探索世界,觉得很没意思,于是试图为蛤蜊中的男人找女人。找到一条石鳖,它打开一个,发现里面住着许多小女人,于是他把女人带到男人面前。它很有兴趣地观察他们的行为,发现他们开始私奔,移动到岛上的其他地方。

        从上帝造人、女娲造人到乌鸦造人,各个文化对人类起源的猜想惊人地相似,也许还有更多文化中的造人都是要假他人之手的,这个他人因了造人便也就成了神。原住民的神不只
有乌鸦,还有熊、青蛙、雷鸟、鹰,狼,等等。人类自己搞不清的东西归咎于一个神终归是最省事的,从古至今。人的认知是那么有限,探索是那么艰辛与痛苦,皈依听从是最省时省力
经济又高效的,这也是当今混乱的自由世界与一统的专制世界的对照吧。统治者选择宗教甚至艺术做工具,振臂一呼,大众便俯首帖耳地跟从,为什么?值得思考。


        展品是丰富的,从北美原住民艺术,到东方艺术。一向喜欢原住民的图腾纹饰,流线型的图案没有棱角,最多的是三文鱼纹样。也喜欢日本花布,无论是审美情趣还是印染技术,日本纺织品都有高格。展馆中还有各国瓷器,我们还是更喜欢中国的,或精致,或朴素,或雅致,总之是怎么看怎么爱。是客观上中国瓷器就好看?还是主观上掺杂了民族感情?该是两者兼而有之吧。这样的感觉岂止是面对瓷器。

        这次我们把馆藏的大抽屉一个一个拉开看,欣赏着来自不同文化的艺术,品评着,也思考着。精神高度享受的一日。



2022.3

 











瑞士毛瑟、控枪、自由、与其他 (42)


        因为好奇,春假中我们还去Chilliwack看了一个枪展。两个巨大的展厅人头攒动,满是各种枪只、武器、古董。人群中大多是白人,大多是男人,大多孔武有力,大多不带口罩。但这中间也不乏一些儒雅的老枪收藏者,我们的画画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他在枪展上买了一支1896年的瑞士毛瑟Carl Gustaf's M96。他这么描述这支122岁的老枪: “同许多那个时代的栓动步枪一样,M96也是脱胎自鼎鼎大名的德国毛瑟,称得上血统纯正,而当年瑞典的制造业水平也与德国不相上下,造枪所用材料更是选择了那时最好的钢材,枪托则是采用细腻紧密的胡桃实木,以至于到现在在枪械收藏者中,瑞典M96毛瑟被称作做工最好的毛瑟。轻轻拉动枪机,枪机在机匣中几乎无声地滑动,拨开枪击卡榫,把枪机抽出来拿在手里,随着转动角度,加工精致的铬钢表面不时反射着光线,面与面相接处的棱角,清晰工整,光滑细腻,当把枪机放回机匣后,冷峻的铬钢与温润的胡桃木,无论是色彩的冷与暖搭配,还是质感的柔与硬结合,都恰到好处地浑然一体……”热爱可以让人生出无限幽微的感情,老师生动细腻的描述让我这个枪械的门外汉也不禁为之动容。看他察看枪的神情,对枪的摩挲,持枪的仪态,毋庸置疑,确是一位老枪爱好者,而这份对老枪的爱恰巧来自一个绘画者,他对机械加工之美的感受与表达因为观察的角度不同而带了些艺术范儿。不同的人就是会有不同的生命面向。
枪展不仅让我开了眼界,斩获也颇丰。我淘到一只百年以上的苏格兰望远镜,镜身嵌了多彩的珍珠母,小巧精致,让人爱不释手。望远镜摆在窗前的小几上正好可以每日凭窗观鸟。


        枪展归来也想了一下与枪相关的事,频发的枪击案和控枪政策。一位朋友关于控枪与自由的议论我听进去了,控枪就是限制了百姓的自由,不控枪就会降低社会安全度,孰轻孰重,至今都还是打不清的官司。裴多菲的那几句诗是怎么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见自由是多么珍贵,所以也总是价更高,但自己得到自由,而抛的是他人的生命,这恐怕就不是裴多菲所愿了吧。多高价的自由是人能够承受、应该承受的,这中间的平衡如何找?我虽不十分清楚,但有一点是近乎笃定的,那就是一遇矛盾冲突便快刀斩乱麻地斩断自由是不可取的。
        疫情管控,各国的政策不同,有动态清零的,有与病毒共存的,实践下来,我们还是更接受后者,因为后者给了百姓更大的自由度。防护到什么程度,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认知决定,这样更尊重个体的权力,生活也自然舒适。绝对的清零政策带来多少次生灾难,人们为此失去自由,失去尊严,子女失去探视老人的权利,老人因得不到适度的照顾而陷入窘境。有人敢怒不敢言,有人甚至不敢怒,更有人不懂得还可以怒。一个关注多年的公众号文章中这样写到:“XX打电话问我天天在干什么,我说在家看书看电影养花。他说他快要憋疯了,总想跑出去透透气。书里有个哲学家说,人类的所有问题都源于人类不能独自安静地坐在一个房间里。有道理,能独自安静地坐在房间里,起码说明这个人内心深处是宁静安稳的,他不会添乱,也不会主动制造混乱。”这是个我一向欣赏的作者,总是很淡定地过着生活。但这种“已经忘了是第几次因疫情被封闭在家”的感言不能苟同,读书虽多,可人却读傻了。哲学家说人是否能独处,是说这个人被别人关了起来,不得已独处吗?当然不是。能独处,是个人选择独处,而不是自由受到限制,被独处。难道不造反的囚犯内心深处最宁静安稳?能否独处竟然与是否添乱联系在一起,让我多少有些无语,不禁想到了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中关于是否要叫醒铁屋中熟睡的人的那一番叙述。



2022.4






注:枪支照片来自老师,鸣谢。

 


  

继续撒点儿野(44)


        今年4月15日意外地被崔健的摇滚击中。那天的线上演唱会《继续撒点儿野》,我居然从头到尾完整地听了下来,没觉得吵闹,只觉得歌词写得好,有深度,歌从心底迸发,曲也铿锵,畅快淋漓,让我郁结在心里很久的一些什么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释放,压力似乎得到些纾解。

        年轻时不爱吵闹的音乐,记得一次听轻音乐会,没到半场就被从剧场里震了出来,原因很简单,头疼。现在想想,那时所谓的轻音乐或许是重金属或摇滚之类。其实摇滚的形式很
多,一些慢摇滚、乡村音乐、还有蓝调都是喜欢听的。尽管崔健的摇滚一直都不是我的菜,但大街小巷经常能听到,虽说不入心去听,也不解其中味,但有些曲调还是混了个耳熟。这次
再听那些旧曲,仔细体会歌词,听出些味道。崔健看透了很多,却还能保持激情,这是很可贵的。

        年轻时不爱摇滚该是那时思想太单纯,学业顺利,爱情的花朵初开,只感到了世界美好的一面,心里没有愤怒,无需叛逆。人生的经历丰富了,坎坷多了,书多读了几本,思考多了
一些,在人生的夕阳,竟然开始喜欢上摇滚。

       几年前一位朋友说我有孤愤,我不以为然,现在回想,也许吧。以往关注社会时,不平则鸣,现在却少表达了。面对如此混乱不堪的的世界,疫情、战争、对峙、撕裂、封控、极端天气……普通人除了能努力让生活环保一些,似乎做不了什么。不表达并非没有想法,想法郁积在心里,崔健的摇滚是很好的出口,可以让心随着歌声撒点儿野。当然,摇滚不只是发泄,还让人在悲观中找到些继续前行的力量。

        现在隔些日子就会想听听崔健的摇滚……

2022.5





 注:(崔健演唱会照片来自网络,鸣谢。)


3 comments:

  1. 用清零来比喻禁枪,很有创意,也很有说服力,赞一个。

    庄子就最会用比喻的手法来说事。记得叶子喜欢庄子,还专门写过读庄子文章,很得其三味。我最近看了易中天的《先秦诸子百家争鸣》,觉得挺有意思的。孔墨老庄,无数人写过无数次了,不过易中天的这本书相当的深入浅出,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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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谢谢蛮夷,过奖了,我那些读庄子的笔记很机械也肤浅,但那时倒是真的都进去了,那时没有这么外部信息干扰,心还是很静的。 不过说实话没有读完,我还想着再读,认真读完,期望自己在瞑目之前能坦然面对一切。想读的书太多了:-) 谢谢你推荐了易中天的这本《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回头我也找来读读。读过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也是朋友推荐的,觉得不错。
      禁枪与否似乎目前还没对咱们这种人造成多大的威胁,清零却让咱们回不去,而且好像看不到希望。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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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上面的回复有一处笔误:但那时倒是真的读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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