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凉好个秋: 岛屿 —

阿里山日出

清晨漫步伊达邵码头，没有游客，只有晨雾在日月潭水平如镜的翠绿湖面曼舞。车行至高处，已日上三杆，俯瞰湖水，发现颜色变幻成蓝绿色。这原本是个美丽的高山湖泊，但周边的过度开发让它失了天然。

过日月潭便是阿里山，两个从小在课本上便熟知的台湾意象。

行至水里乡，被路边卖枇杷的招牌吸引，停车问价。多么新鲜水灵的高山枇杷啊！十几岁离开四川后，有近五十年不曾看到如此漂亮的枇杷了。剥开薄薄的皮，入口，清甜多汁，枇杷下肚，口中鼻间犹有馥郁，别提多美好了。三月来台不只赶上了枇杷季，还有蜜枣和莲雾，真是我们莫大的福分，这三种热带水果可谓惊艳无比。台北住店时早餐吃到青苹果模样的蜜枣，清淡，微甜，青脆，皮薄，看似致密的皮细嚼竟没有一点儿渣滓。与之并肩的屏东枋山乡的莲雾又是另一番滋味。枋山是莲雾和芒果的故乡，三月，芒果尚在枝头，青中泛红，也有很多被吊在套中，个头不小了。莲雾正当季，一路上净是“黑珍珠”的招牌，起初不明就里，后来才搞清楚，黑珍珠是莲雾的一个品种，硕大，深红。在温哥华也吃过莲雾，就觉得它味道寡淡，不好吃。但枋山的莲雾甜而不腻，中心绵密，外层爽脆，清新可口，让我彻底颠覆了以往对莲雾的认知。要问三种水果中最爱哪个，不分伯仲叔。我甚至想，仅为了品尝这几种水果来台湾一趟都是值得的。

阿里山的美好就从水里的高山枇杷开始了。

过同富，山形开始有了棱角。草坪头有十几个茶园，我们在其间穿梭，鲜有游人。刚离开台北时阳明山的紫藤还只是初绽，而阿里山的紫藤已在盛开；火红的三角梅也来唱和；巨大的非洲芙蓉隆重谢幕，满树倒垂的残花硕大而醒目。与正在茶园干活的老板邂逅，老板五十多岁，姓谭，与我们年龄相仿，他热情地邀我们泡茶聊天。他指着茶园对面的山峰说那是对高岳，是阿里山山脉二十多座海拔两千多公尺的山峰之一，阿里山的高山茶茶园都在海拔1000到1800公尺之间。他又说今年大旱，新茶未成，估摸着今年会闹春茶荒。在我们庆幸天气晴朗，便于开车旅行时，没想到持续的晴天是茶农的不幸，如果不是被他提及，不事稼穑的我们很难想到“靠天收茶”的茶农们内心的焦虑与忧伤。谈话中老板娘加入，夫妻俩都很健谈。谭老板很自豪自己继承了父亲的茶园并有所扩大。说到孩子，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当兵，一个在读大学，孩子们都没有想法要继承这份家业。茶园生活的孤寂与辛苦，不是现代人的首选，谭老板对此表示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两口子兼有农民的实在，商人的精明，甚或文人的儒雅。因为他们既是茶农又是茶商，自产自销，也常年在当地中学授课，教授一些民间手艺做为传承。他们有些我在书中读到的耕读人家的模样，与在我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农民大不同。

离开茶园前往阿里山景区。沿途下车本是为了看山景，却遭遇到一群台湾猕猴。腹部挂着幼崽的猴妈妈大摇大摆的从栏杆上向我们走来，交错时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之后又有七八只从马路上走来，距离都很近，它们看起来似乎都很老实，我们没有躲避。猴群走过我们不远，不知何故，突然攻击了一辆在路边停车拍照的车子，强悍的猕猴撒野，居然把侧视镜的镜片打落到马路上。群猴在车旁围观，一个年轻人籍着一把长伞护身，战战兢兢地到马路上捡镜子。它们这一击让我们吃惊不小。隔着猴群，我们不能贸然回到车里。看到被猴子挡了去路，年轻人开车过来，要把雨伞留给了我们，慷慨之举令人感动。我说不用，但先生有些担心猴子攻击，接下雨伞。我这个平时胆小的人，这时候却一点儿都不怕，看它们开始在草地上拔草吃，在树上大啖樱花，我便在树下拍照。它们并不在意我，继续饕餮，大家各取所需，倒也相安无事。
来阿里山最主要是为了参拜网上盛传的2700年树龄的台湾红桧。2700年啊，那可是春秋时期，也就是说古木与齐桓公和管仲同时代，发挥想象吧，在这2700年间，沧海桑田，世事巨变，而这棵红桧只是默默地长成自己。红桧是台湾特有树种，珍稀，朋友说他们住在红桧建筑的阿里山宾馆，百年仍有香气。据说日据时期红桧被日本人大量开采，运回日本建神社。我们沿水山巨木步道去参拜神木，居然发现介绍神木的牌子在年代处被做了修改，不再是2700年，变成1078年。年代打了如此大的折扣，研究新发现吗？回来在网上做了些调研，发现的确如此，2022年才做的修改。即便是1078年树龄，也是公元945年，正是五代十国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时，一颗红桧种子在台湾阿里山发芽。走森林看大树就是能让人浮想联翩。面对这样一棵大木，不禁想，如果有下一辈子，做一棵树会是怎样的感受？
晚上投宿的阿里山民宿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只是过于注重清新小情调，忽略了床铺对客人是顶顶重要的。床很硬，被子很短，睡得不舒服。来台湾一直困扰先生的就是经常床太短，只能蜷着腿睡。台湾民宿设施有时对北方大汉不够友好。

浓雾密布的清晨，看到了阿里山日出。日出日落虽日复一日，但总是能吸引人们凝神、沉思、遐想……远处淡蓝色的山岚层层叠叠如水墨般呈现，此时最能感受到中国山水画意境。

看完了真实山水，我们奔赴嘉义故宫，继续看翰墨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