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我本想看看秋天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这就像在国内时，经过了严寒无绿的漫长冬日，我总是想知道，小草是哪一天从地里探头。但我从没有一次能准确地确定出哪一天是春天真正的开始，小草总是在我一疏忽中就绿了满地。
每个上班日子，我都是坐在厨房的高椅上吃早餐。高椅紧挨着厨房的窗户，窗外有一棵枫树，那是一棵像中国北方白杨似的枫树，所有的枝杈都是收拢了向上的。我几乎天天都会向这它瞟几眼，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绿色叶片的尖端已经点染了秋红，而那泛起的一小片秋红绝不是一日所得。我暗自责备自己的疏忽，过去总是错过探春的第一眼，这次又错过了看秋的第一时间，再想找寻，又要待来年了。好在我们还有些来年可以期待，但来年的秋毕竟不再是今秋了。很多事可不就是这样稍纵即逝了。
从看到枫叶泛红的那个早晨起，我便天天用心细数那叶的变化。绿叶上的秋红起初并不是一片，而是许许多多的小红点儿，红点儿从叶尖开始向后蔓延、铺展，渐渐地，整片叶子都被染红了。有几天，我一下楼就看到半个厨房都是红彤彤的，秋进了我的厨房？我忍不住开始找寻，原来，那红色是从黑色玻璃面灶台上反出的枫叶光影。秋风吹来，这些红色的叶子有的飘落在树下紫色的秋菊上，在秋风中摇晃着好像要飘然地扶摇直上，飞到它们向往的某个地方。不成想，它们却又在随即而来的秋雨中，被打落在低矮的木栅栏旁，服服帖帖地沾上了泥土地，或许从此就回归到了它们的根。那是它们的梦想？还是它们的失落呢？
而那些依然挂在枝头的红枫叶，经过秋风秋雨的洗礼，也渐渐退去红妆，变成了金黄色，它们点缀着秋景，随后也在一阵朔风中成群结队地撒落，与它们的手足在树下汇合，你挤着我，我压着着你，红红黄黄、亲亲热热地围绕在树干的周围，那是它们生命中最后的灿烂。
温哥华的秋是雨季的开始，自十月初的感恩节，老天爷开恩给了今秋最后几个响晴薄日，让我们抓紧时机去看了冰川湖，之后便是秋雨绵绵了。秋雨中，间或有些个晴朗的天气，但都没有在周末，所以我们已经几个周末不曾去郊外走路、照相了。有个要去上班的早晨没有雨，望望窗外，枫树的叶子已经漂落过半了，心想，要是等到周末，这棵树恐怕要只剩枯枝了。
这样想着，我抓起相机包提前五分钟下楼，从车库冲出家门。虽说无雨，但天气晦暗，不是照相的好时机。就算给今秋留张影吧！环顾四周，没有照这棵枫树，因为，那满地落叶感动了我。
阴雨的天气不免让人倦怠，早晨便常想赖床。那天闹钟响了，先生看我半天没动静，便催促我起床，我大声喊：“我今天不想上班了！”，之后，我翻个身便不再动。
“起来吧，一会儿该迟到了。”他好言相劝。
“我数十下就起。”我接着耍赖。心想，我要还是个小孩子该多好！
“十、九、八、七……一。”我拉着长腔，懒懒地数着。
“零点儿九……零点儿五……”这是我的惯用伎俩。
“好吧，好吧，不上就不上吧。”他故意这样说给我听。
“说得倒容易，想不上就不上了？”
我明知那是欲擒故纵，却不得不自己往套子里钻，秉性认真的我历来都是严于律己的。
无可奈何，一骨碌爬起来。不仅要把早晨该做的事都做了，而且还要手脚麻利地做，才能把赖床的时间补回来。哎，放纵自己不得，谁叫我已经是成人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会经常偷偷地想一下：要是能变回小孩子该多好，不用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操心，不用有那么多的义务要尽，不用……可是，谁不长大呢？
秋日里偶有阴雨之后的晴朗，如果这晴朗是在早晨，我在上班的路上经过那片湿地时就能看到一幅美景图画。晨雾从湿地里升起，那团团白色的雾霭在枯草尖儿缭绕，在秋林中盘旋，在霞光里蒸腾。每次看到这如梦如幻的景象，我就想扑进这雾海仙界，作一个在草尖上踏雾游走、在秋林中舞着白雾水袖飘荡的飞天仙女，我愿乘着万道霞光与晨雾一起蒸腾。每次我都是一边贪婪地张望，一边这样遐想。但我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驾驶。这是凡间！不是仙境！“湿地晨雾”这是我给自己脑海里的摄影作品定的标题，我总是盼着有一天能在周末来这里拍照，又恰恰能遇到这般景象，可从没有实现过。很多时候，美景良辰只在那一时一地，是可遇不可求的。时过境迁，再去刻意追索，恐怕美好也不会再现了。
今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看天气，拉开窗帘，窗外又是淅淅沥沥的秋雨。好吧，老天爷不让人在户外活动，那我就做室内运动了，热瑜伽是我坚持了八个月的项目。七点半一过，我便把车开出来，这个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院子里只有几个窗口亮起灯，周六的早晨大部分人恐怕还都在访问梦乡呢。城市也还没有睡醒，马路上除了几辆寂寞的汽车带起一路水花飞奔，便是几位勤快的溜狗人穿过马路，往街对面的河滨公园走去。
瑜伽结束，感到神清气爽，我很有成就感地走出来。把防雨夹克的帽斗扣上，从从容容地走在雨里，深深地吸上一口湿漉漉的空气，再去超市抱一捧玫瑰色的秋菊在怀里，心想，虽说又是个下雨的周末，心情也很美好嘛。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之幸福在于心之幸福”。回家的路上不断地有秋叶从窗外掠过，有的秋叶真是当的“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还有一种叫不上名字的硕大金黄色的秋叶，璀璨得让人眩目，那叶片在雨中悬垂着，像浸透了油一般，有一种剔透的感觉。十分钟后，我已经坐在家里的餐桌前了，面前是一碗芥菜馄饨。
在我回想这些普通的早晨时，心总是萦绕着那么几分诗意，是秋的赋予。
这篇很细，文字功底和秋景都很实在。
ReplyDelete懒人兄，对于我来说，写博大都是在记录生活中的点滴见闻和感受。
Delete华博网 20 comments on “秋晨”
ReplyDelete七郎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0:38 said:
“ ‘霜叶红于二月花’，秋晨胜似春风香。” 叶子好心情！
快快长大吧，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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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7:52 said:
七郎兄，现在出口成章呀:-)
要还是小姑娘就好了。不过小姑娘也有烦恼，馋嘴多吃冰棍是要挨揍的:-)
怎么很久没见你发文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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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9:11 said:
近几个礼拜忙得不知东西南北，没有心思写博。再说我这水平，也就够当个潜水员吧。万维那里也极少去了，但这里清净优雅，抽空喜欢来坐坐，冒个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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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9:31 said:
“馋嘴多吃冰棍”原来是你前面的一篇呀。差点儿漏过，罪过罪过。:-))
我当然也嘴馋得很，记得有一回将一盘点心偷偷地吃了个一干二净，吓得半死。结果妈妈没吱声，哥哥姐姐们也没揍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倒是我自己后悔得不行。没办法，那个时代物质太贫乏了！
以前看你文字图片的风格，觉得你像是部队大院里的孩子，哈哈，果然是！ （我有两个表妹，跟舅舅舅妈钻了近二十年的四川山沟沟，有些地方跟你蛮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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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6 日 at 20:09 said:
七郎兄，怎么突然就谦虚起来了
写博不就是心里有话要说嘛，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往往真实的感受是最能引起大家的共鸣。
欢迎常来坐，也期待你的新文章。
看到你说小时候偷吃点心的事，一盘点心吃了个精光，还能叫偷吃，只有孩子才有这份可爱的幼稚之举。看来你母亲和哥哥姐姐都对你宽容宠爱有加。
我知道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在接人待物上或许有些共通的地方，但在文字图片上也能看出来吗？很有意思。我也是在四川呆过两年，绝对的山沟沟:-)
幽久桥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7:21 said:
俺最恼下雨天，瞧你在下雨天也能调理出这么的好心情，值得表扬！另，按你的办法做了，俺的照片最小也是5.65MB，而这里的最大限量好像是为1 MB，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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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7:55 said:
乔，在这里要是恼下雨可就没法活了:-) 所以这么多年也练出来了。
照片上传以前先要用软件resize到小于1MB，万维也是如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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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久桥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8:05 said:
俺resize到最小了呢。再试试。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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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竹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7:38 said:
秋天，一个让人惊艳、遐思、感慨的季节。
叶子，是否有这样的感觉：能静下心来码字，是一件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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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5 日 at 18:00 said:
晓竹，绝对同意你对秋天的感悟。秋往往比春更能让人浮想联翩，我更喜欢秋天。
“能静下心来码字，是一件美事？” 的确！写字本该是一件寂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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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on 2012 年 11 月 6 日 at 15:01 said:
怎么能从一个下雨的秋天早上如此浮想联翩呢？这需要锤炼。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又上班又码字，能静下心来真不容易，独特的观察也让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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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6 日 at 20:16 said:
queen姐姐，是把很多下雨的秋晨放在一起，就有了这篇，也算对今秋的一个文字记录。谢谢你喜欢。
我现在基本不去万维了，就比较能静下心来写。要不姐姐也来华博安个家，大家也好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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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鸟 on 2012 年 11 月 6 日 at 16:12 said:
叶子，今天连续读了你上面几篇文章。感到很亲切。篇篇都来自真实的生活和感动。你感情细腻。是位好妈妈，好妻子。
在 “湿地晨雾”里作个仙子的想法俺也有过。望着月亮暇想联翩也有过。做一桌好饭等着老公孩子们回家的感觉也身有同受。
以后有空还要回来多看看你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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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6 日 at 20:21 said:
小小鸟，谢谢你去读我的那几篇旧作。当时写下来就是一个对心情、对日子的记录，现在再回头读，我觉得这种记录让日子有了些可以追溯的依据，这就是写博的好处了。
你对这些文字有如此共鸣，我很开心，以后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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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人 on 2012 年 11 月 7 日 at 16:14 said:
好细腻美文。“自古逢秋悲寂廖， 我言秋日胜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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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9 日 at 20:27 said:
让我猜猜看。如此娴熟地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一定是花大侠。如果猜错了，认罚。如果猜对了可要“掀起你的盖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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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凡 on 2012 年 11 月 7 日 at 17:05 said:
我家老大前一阵说今年感恩节不回家了。因为工作忙。前几天又说要回来。我这里正在准备他回家的事情。突然读到你的文章说感恩节已经过了。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怎么就这么老糊涂了，居然错过了儿子回家的大日子。一下子才回过神来，想起加拿大的感恩节比美国人过得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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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9 日 at 20:28 said:
凡兄不能这么不自信:-)
儿子回家可真是大日子，我也盼着我的大日子快点儿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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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自美国 on 2012 年 11 月 8 日 at 20:50 said:
错过叶子很多的好文章。在雨中，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漫步，感觉还真不错。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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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on 2012 年 11 月 9 日 at 20:31 said:
美国好，谢谢。
战斗之余多来这里漫步，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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